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将军妻 作者:辰砂红 契子 更新时间2012-11-23 20:02:44 字数:2718  柳如言第一次见到苏子恪时那简直是惊为天人。   当然,这也同她还是时空管制局的一名小菜鸟不无关系,想她的那些前辈们可都是见过历朝历代的帝王权臣、名相猛将、甚至不乏各种绝代高手、隐士奇人的,里头不管是年少风流、肆意潇洒,还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或者是侠骨心肠、冷酷俊帅,那些各种类型的帅哥美男他们都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但对柳如言来说,一个苏子恪就够她流半天口水的了。   好了,先让我们来介绍介绍夏同学的工作单位——晋江时空管制局。   考虑到目前科学技术太为发达,已经导致时空管理一团混乱。各种穿越成风,各路妹纸发挥其所长,以能穿就穿,不能穿创造条件也要穿的决心在历朝历代进行着各种颠覆历史、推翻暴政、创立民主、俘虏美男的穿越事业。   但考虑到此风气对时空秩序影响太大,晋江时空管制局特别制定了《针对穿越行为的若干管理条例》。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各路妹纸在穿越过程中不可改变历史。   但有了条例必然就有违反条例的,更何况许多妹纸也并非故意,只是一个不小心太为激动就留下了些蝴蝶效应。于是乎便有了柳如言所在的特别行动小组,这个小组便是对那些因为违反条例在关键历史节点上造成的各种BUG实施修复工作。以将历史事件进程扳回正确的轨道之内。   这个工作,那可是危险重重、危机四伏……(以下省略2500字),而这个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要求也特别的高,要求聪明伶俐青春貌美……(以下再省略2500字)。   柳如言小姐非常有幸,荣誉的成为了此行动小组的一名成员。(此处需要有掌声)   而穿越到大梁,扳回因某位穿越前辈造成的一个蝴蝶效应,便是柳同学此次的任务。   而柳如言这次的身份,正好是这个她惊为天人的苏将军的老婆。名字也很巧,这位将军夫人也叫柳如言。   另外,柳如言在被重重摔倒这个朝代时突然想起了自己师姐说的那句话:“如言啊,这个任务简直就是特别为你准备的嘛,你看他老婆名字和你一样,嗯,长得和你也很像嘛!”说完,那位师姐还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古装女子重重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了一句:“不过我怎么觉得人家好像是要比你漂亮来着?”   所以当柳如言看着雕花大床上那面容苍白已无生气的女子时,心头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谁说我没她漂亮!   柳如言确实算得上是个美女。在以前的学校还是个系花,当然她们系一共就只有七个女生,自然也就有七朵系花。   不过当柳如言将床上那仿佛毫无重量的人儿用时空转换器先暂时送回自己的时代,自己换了身古装躺上去时,那依靠床头娉娉婷婷娇娇弱弱的姿态确实是担得起一个古典美女形容。   至此开始,柳如言便要借着那女子的身份过上好些日子了。   这女子的丈夫大家都知道了,是大梁第一的年轻将军苏子恪。   话说这苏子恪,咳咳,安静了安静了,众位姑娘都别激动!   话说这苏子恪啊,那可是年少便风神透彻到了极致的人物。就如同现在各家父母教训自家小孩,总要说:你看那隔壁李大妈家的孩子,人家门门功课考第一,再看看你。或者是,你看看人家小明,每次考试都考100分…..吧啦吧啦诸如此类。   而在大梁,不管是在贵族圈还是百姓家,这个李大妈家的孩子也好人家小明也罢,通通都换成了你看人家苏阁老家公子。而这苏公子也很争气,少年时便通得四书五经,那叫一个才华横溢竖溢出四方溢。更有的是,人家十五岁就跟着成祖跑了一趟漠北,纵横沙场英气逼人,全然不同北宁那些只晓得读死书的书呆子,是出脱得俊朗非凡,一身书卷气中透出军人的傲骨英挺。   一句话说透,苏子恪,那就是整个大梁闺中女儿梦想的黄金良人。   所以说这苏公子在大梁还有一个广告词来着——女人的梦想、男人的天敌。   嗯,言归正传。虽然说大梁的女儿都梦想嫁给苏子恪这种良人,但毕竟苏子恪只有一个,还是当朝内阁次辅的嫡出公子,那自然不是一般人家女儿可奢望的。而这苏子恪十七岁便娶了北宁望族柳氏长女柳如言为妻,夫妻恩爱,成亲第二年柳氏便有了一男孩,且苏子恪对柳氏也是尊敬有加,纳妾这种事自然是想也没又想过。这便又断了大梁不死心女子的最后一点希望。   根据历史记载,柳如言(我们特别行动小组这位,话说名字相同真要命)知道以上这些关于苏子恪的消息都是没问题的,不过那个夫妻恩爱么……嗯,其实真实的历史也是没问题的。就是不过……不过…….   不过谁叫我们的穿越前辈魅力太大呢。话说那位姑娘本来是奔着成祖皇帝去的,估计也是因为内心对名人的一种仰慕罢,后来据那姑娘说她穿越过去也就想同史上有名的梁成祖有一段情,做个小妃子即可。咳,确实也是,这姑娘后来可不成了成祖的宠妃么。   可这正是悲剧的所在啊!柳如言不止一次的想痛哭哀嚎姑娘啊你招惹皇帝就招惹皇帝,你干嘛还不放过将军啊!那姑娘嘴巴上说心念念想的是成祖,一来大梁却首先跟苏子恪来了一段青梅竹马,还是她先主动招惹的人家。也是据姑娘说的,当时她见到苏子恪,委实是真心想要跟着这温润谦和的男子过一辈子了,也委实是放弃了要和成祖成就一段姻缘的心。   若真是这样也就好了,那姑娘当时穿到的也是一个好人家,算是门当户对吧。再加上苏家也觉得这姑娘不错,都打算上门提亲了。   其实他俩真要是在一起了也不影响历史节点,也是一段佳话。可狗血永远是不甘寂寞的,都到了要提亲的阶段了姑娘又偏偏和她仰慕的皇帝偶遇了,还擦出了火花。   这下完了,皇帝看上女人还有得不到的?更何况这个时代还没那么开放,姑娘同苏子恪的感情也委实没几个人知道,成祖当时也是不晓得的,于是姑娘第二天就入了宫成了后来宠惯**的茹妃。   至此以后便是各种狗血,各种郁闷啊……   而这段历史,也将彻底改变大梁的命运。根据时空逻辑推测器预测,这位穿越姑娘在历史上所作出的这么一小点点的改变,会导致这位少年将军在此后输掉两场攸关帝国性命的战役,那两场战役,恰好是他名留青史,也是让帝国迈入巅峰的两场战役。   总之一句话,这两场仗,输了大梁就完蛋,赢了就成神。   所以迫不得已,柳如言才接了这么个活计,接替那已经病入膏肓柳小姐的职务,成为苏子恪的正妻。而这次的任务,对她来说也异常重要——这是她的第一次任务,也是决定着她能否及格留在时空管理特别行动小组的考验。   而苏子恪,柳如言很小便在历史课本上知道过这个人,这次为了这趟任务,更是对此人做过深刻分析——生于豪门贵廷交际却能泛至三教九流,个性谦恭谨慎胸中却能沟壑天下,有温润慈悲之心却可诡谲狡诈于兵法权谋。苏子恪,确实是整个历史轨迹里都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更重要的,此人用情为专,在情字上是个死心眼的人。也正是这样,后来茹妃薨(也就是穿越回去了),他都依然未能释怀曾经的两小无猜之情,甚至导致原本历史上应该和他琴瑟和鸣的柳家大小姐,也因得丈夫心中一直有他人而耿耿于怀,在诞下长子后几年郁郁而终。   这只能说,都怪当时年纪小,苏小少年就这么被我们的穿越前辈坑了。果然是穿越有风险,要穿需谨慎啊。   好了,柳同学,任务摆在你面前,冲吧!   . 第一章——相公,你回来啦! 更新时间2012-11-23 20:03:35 字数:2610  苏家的大管家章程这几天很是惊讶,那原本娇娇弱弱已经病得不得行了简直可以为她准备棺材了的将军夫人最近奇迹般的迅速恢复,连宫里特别来为她诊病的太医都惊叹不已,认为这简直是医学界的一个奇迹。   而这位将军夫人,在章程看来好像同以前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又好像没甚变化。   而对苏子恪来说,十万火急送到他手中柳氏病危的家书让他心急火燎的提前结束边关巡检,然后又马不停蹄夜以继日的赶了回来。可待到他充满内疚和愧恨的走进将军府内院,自家老婆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还瞪着杏子般的眼睛一脸兴奋的问身后的侍女冰莲那种颜色更衬她的皮肤。   苏子恪看着自己老婆皮肤白皙、脸颊酡红,青葱似的手指搭在眉梢上,满眼闪着的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好奇又兴奋的光,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病危”的模样。   身后的章程看着自家风尘仆仆、满脸憔悴,一看就晓得是连夜赶路飞奔回来的主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后道:“夫人一月前还卧床不起,宫里的沈太医来了也束手无策,只是摇头。奴婢们禀报过阁老,阁老吩咐说是让奴婢们通知将军回来,一并着开始准备后事了。可就这么一个月……”   章程的话响在耳边,苏子恪摆摆手,凝眉望着自家媳妇儿,也觉得这事儿太过奇怪。柳氏有疾他是知道的,所以在收到家书时才会那么心痛愧疚——他对不起这名女子,娶了她却不能好好待她。她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自己却无法同等的回报她。那名故去的女子是缠绕在他心上的藤蔓,枝枝叶叶埋在心里,他也很想拔出,却碰一下都是痛。所以他尊敬如言,在物质上尽他所能的弥补她。   他真的想两全,可自己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晓得,感情的事情,怎么来两全?外界都传他们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恩爱如斯,是大梁最般配最让人羡慕的一对,可谁能晓得,他和她其实都在无奈着。   想到这,苏子恪叹了一口气,把心头的怀疑扔开,抬脚跨过门槛,对着镜子边兀自理着仪容的女子唤道:“如言。”   柳如言并没有注意到苏子恪一直站在门外看自己,她还沉浸在同冰莲讨论哪支簪子更配她今日的衣裳这个话题中。开玩笑,好容易来古代一趟,自然要过的够本,更何况她还有那么重要的任务需要操劳,所以更不能亏待自己。柳如言一向对自己都很好。   所以等到她听到苏子恪叫她的名字转过头去的时候,才对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子彻底的呆了呆。好在她很争气,瞬间便回过神来,晓得眼前这位现在是自己的正牌“夫君”,立即起身盈盈施礼。   柳如言的这个礼施得很是周全,完完全全是按照大梁的礼法来的。可也就是太过周全刻板了些,让苏子恪莫名的感到一丝疏远。   苏子恪望着自己两年不见的妻子心中怔了怔。眼前的女子桃色裳、胭脂唇、柳叶眉,杏子般的瞳仁笑意盈盈,乌发上是一圈桃花簪。   自天启八年巡检北关,他已有两年没回将军府。眼前这女子,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却又却让他觉得陌生;是同如言一模一样的容貌,那笑容却明媚的有些晃眼。   看此番形容,她的身子真的是大好了。抛开脑中的那些异样,他心中有温柔的情绪滑过,上前牵起她的手,只觉得女子双手柔软,温暖美好,不禁开口道:“如言,这些年,你辛苦了。”   柳如言突然被人牵起双手,只觉得有些突兀,在此之前她还没被哪个男人牵过手。不过既然眼前这人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公”,也便觉得牵手就牵手罢,又没做其他的。正盈盈一笑打算应着苏子恪的话说下去,却转念一想,猛然就有个惊雷在脑袋上炸开——自己之前好像忽视了一个天大的问题——做其他的?他们本就是夫妻,那不是还要做点其他的么!夫妻夫妻,那是要行夫妻之事的!   这个问题突然在脑海中炸开,纵然柳如言素来镇定也不禁怔在了那里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完全是中了师姐的诡计。要晓得,这个任务原本是给到师姐的,后来考虑到柳如言也到了该出师独立完成任务的时候,师姐才主动把这个机会让给她。她本来还觉得有几分感谢,可现在她才突然想起,以前师兄师姐们出任务都是直接用灵魂转换器穿越到对应的古人身上的,而这次灵魂转换器貌似刚好坏掉,而她,又刚好同那柳家嫡女一模一样……   柳如言不由心中一怒——我感谢个什么劲儿啊!是我救了她救了大家好不好!这任务根本就是专门为自己挖的坑好不好!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做!!怪不得自己这么快就要被叫出师!!!   深呼吸闭眼片刻,柳如言不禁悲催的想,这次还真的要为事业献身了不成?   想到这柳如言不由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在心中默默的问候了师姐全家一遍。   而在另一个世界正嗑着瓜子看肥皂剧《我们爱看流星雨》的师姐,也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一边心中疑惑:“这是谁在骂我来着?”   当然,柳如言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苏子恪现在是不可能晓得的。此刻他只是微微凝眉看着自家老婆脸上表情万千,瞳中情绪纷繁,面颊上颜色由红转白再青又红,虽不晓得是什么原因让她有了这些情绪,可也觉得她这幅摸样委实很是可爱。   “如言?”感觉到此女正在微微颤抖,苏子恪不禁唤了一声柳如言。无奈此女沉浸在自我情绪中太过深入,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   “如言?”苏子恪发觉到自家老婆的手越来越凉,又不知她究竟怎么了,想着她才刚病好,怕她又犯了旧疾忙揽住身边人的腰皱眉再度出声。   柳如言被连唤两次,再加上身后冰莲的重重一咳终于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苏子恪此刻靠得自己极近,手也搭在了自己的腰上。由于刚才的思想还没完全断掉,柳如言条件反射就要往后躲,谁晓得情急之下脚下却失了章法,几步踩下去反而被长裙前襟绊倒,人倒是直直朝前扑了过去,直接倒在苏子恪身上。   苏子恪晃也没晃就接稳了柳如言,圈着她的腰疑惑的望着她,张开薄唇道:“怎么了,如言?”   柳如言的脸瞬间通红,暗骂自己这个动作简直就是**,就跟几年不见老公有多急切似的。心思一不小心又朝那方面飞了去,柳如言更是一张脸涨成血色。   “如言,你没事吧?”苏子恪环着眼前表情已经变了三变的人问道。   “没、没事。”柳如言一把推开苏子恪站好,又不敢直视苏子恪,只得斜着眼看着一旁的雕花窗棂。   苏子恪望了望柳如言,明显有自家老婆两年不见确实有些不太一样的感觉,却也并未再说什么,只是走上前轻声道了句:“身子还没有大好就在房中先休息着,我去看看靖儿,回头再过来。”   柳如言听得此话心中舒了一口气,忙点头道:“好,相公慢去。”可见得苏子恪走了几步又突然皱眉将他叫住,行至他面前,细细了看了他一会儿后出声唤道:“语梅,去打些水来。”然后对着苏子恪道:“先换身衣服洗漱下再去罢。”   她现在扮演的是他的妻子,怎可如此无视自家相公,就让他这么走了。   苏子恪低头看到她替他更衣时绯红的耳根和面颊上的酡红时,心中动了动。他一直都晓得,他的正妻,也是北宁有名的美人。   . 第二章——怀疑 更新时间2012-11-23 20:05:37 字数:2549  距离那两场重大战役还有一些时间,所以柳如言如今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熟悉环境,做好准备,顺便对自己修生养息。   谈到修生养息,柳如言不得不承认当将军夫人的生活确实很滋润,比如累了有人捶捶腿,热了有人打打扇,一日三餐异常丰盛,还有下午茶夜宵这样的福利。另外这大家宅院的风景也是美得不得了,院内垂柳荫荫,花木繁茂,户外小桥流水荷塘白堤,就连坐在自己房间就能眺望到窗外大片大片极美的红莲碧叶,比起自己以前的办公环境可不要好了太多。   反正现在柳如言的穿越生活是过的风生水起,逍遥自在。   当然,只有一件事情是让她困扰的,就是这个夫妻之事。虽然这几日苏子恪忙于处理公事都是睡在书房,可他们毕竟是夫妻,难保哪天苏将军兴致来了就到她的卧室转转,顺便睡上一觉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苏子恪心里虽然有那位穿越前辈,可还不是一样同柳氏有了苏靖。她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本就该担着为人妻子的本分。   说道这个为人妻子,柳如言觉得她来这一遭,其实真的可以算做的不错。大家主母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她大致也知道,也尽着自己的力在为苏子恪操劳他的后院内廷,将军府算是被她打理的井然有序。   可柳如言不晓得的是,有的时候做的太好,其实也是一种错。她只晓得大家主母都是这样进退有度,操持有方,却不晓得柳氏虽是出生大户人家,却毕竟只是小女儿家,将军府虽然一直是原来那个柳氏在打理,却多少有些力不从心,真正起到作用的还是管家章程。   如此一来,她同之前柳氏的不同,自然是点点都落入苏子恪眼中。   而最大的不同,便是对苏靖。   苏子恪同柳如言有个孩儿,柳如言刚到这里便见过了。那时她还装着病,苏靖被奶娘带了来看她,畏畏缩缩的躲在门背后不肯出现。之前的柳氏一直伤心苏子恪心中放不下茹妃,郁郁寡欢,身体又不好,所以苏靖一直是奶娘带大,母子感情淡薄,二人连见面次数都极少,面对这样的情况,柳如言也早有料到。   其实她也不想在苏靖上面暴露出自己同原来那个柳氏的不同,只当时看着那孩子小动物般嬴弱的眼神、粉粉嫩嫩的小脸,委实没法对他冷淡,当即便招手让他过来,抱在怀里逗他。   也就是这样,苏靖开始同她亲近起来。   后来随着她身体的逐渐“恢复”,甚至还带着苏靖跑出去了几次。柳如言同柳氏不同,本是活泼的性子,同苏靖在一起更是激发了她的童心,于是两个人一起瞒着下人在外头做了些二五不着吊的事儿。而这样一来二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更是让长期缺乏母爱的苏靖瞬间开启了亲母模式,越发的黏着她。   ******   这日苏靖又巴巴的跑到快雪斋来找她,拉着她袖子想吃北宁老元家的核桃蒸糕。柳如言晓得这娃其实并不是想吃蒸糕,是想出府才是真的。   望着苏靖粉嫩的小脸和充满期望的大眼睛,柳如言心头颤了颤。但想起如今苏子恪在家,想使些手段瞒着下人跑出去怕是有些困难,于是咬咬牙狠心说了个“不”字。   哪料这个“不”字才刚一出口,苏靖那大眼睛里便瞬间凝了一汪深水,水汪汪的简直把柳如言的心都要泡化了。这娃继承了他爹的好相貌,眉眼清秀,一张脸白里透红的粉嫩粉嫩,整个人软软糯糯跟个糯米团子似的,让人看第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抱一抱捏一捏。而这样一枚萌正太撒起娇来更是直接戳中柳如言的软肋。   可想到自己身上的任务,现在委实不是让苏子恪生疑的时候。柳如言还是硬下心肠摇了摇头。   小团子见撒娇不成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玩起了一哭二闹的把戏,一边摸着眼泪一边哭嚷道:“阿娘不要靖儿了,阿娘不爱靖儿了,靖儿又要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柳如言见状急忙去哄他,可哄了半响一点作用都没有。看着小团子那张眼泪鼻涕横流的脸,柳如言心中狠狠挣扎了三次,终于心中哀嚎一声,果断压低声音道:“嘴巴紧点,别让周围的侍女和你爸知道。”   “嗯!”小团子闻言立刻转哭为笑,起身扑向柳如言怀中,扑到一般又顿住疑惑:“我爸?”   “就是你爹!”   望着小团子喜滋滋离去的背影,柳如言捂着头想自己是算栽在这个小团子手中了。唉!   ******   北宁最繁华大街茶楼的二楼露台坐着一位凝眉沉思的年轻公子,绯衣金冠,气质温润沉定,仅是往那里一坐便让人觉得那处露台已经隔离了闹事的喧嚣纷扰。   苏子恪端着青花瓷的茶碗,碗里茶色碧透,浮着几颗明前新出的龙井嫩芽儿。这茶碗捧在手中已有些时候,碗里热气散透,此刻已有些微凉。苏子恪拂手屏退上前打算换水的小厮,兀自看着对面街核桃糕铺子外的红衣女子。此刻那女子手中正牵了他唯一的儿子同那老板在那讨价还价。红衣女子有着一张灵动的容颜,表情丰富、眉眼生动、顾盼生辉。   这些,都是如言没有的。   一同生活了五年,苏子恪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妻子,柳娘从来不会有那样生动的眉眼,张扬的气场。她从来都只会默默的退在一旁看自己,偶尔旁敲侧击的问一两句他同茹妃的过往,想要听他说答案,又害怕听,若是他真回答了,她眼里便都是哀伤。小女人心思昭然若揭。   苏子恪是有愧疚的。   可是,也只能是愧疚。茹妃是种在他心中的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刺仿佛已经生了根,长出了藤蔓,密密的缠住了他的心。那是他少年时期最青涩又最执着的爱恋,那个姑娘,他用了所有的少年时光来等她,来爱她,他们差点就要成亲了。   苏子恪自认沉稳淡定、心思缜密。在他眼中为人行事亦如行军打仗,万事皆有它的道理章法,只要循着这章法道理,一切便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可他也是晓得,世上万般,哪里又是自己都能算得到的,比如情这个东西,就是半点算计不得。   所以他和柳娘,只能一切看缘。   但是眼下这个,他心中明镜一般。那女子有着同如言一模一样的面貌,却不是如言。   思及此,苏子恪的眸种渐渐浮上一层冷意。   苏子恪,毕竟是十五岁方可同成祖亲征漠北,于战场杀敌无数、能谋善断的年轻将军。又是二十出头便能任兵部尚书,官居正一品统领一国军务的治世能臣。   所以,他可以忠于君、怜于幼、爱与亲,但绝对也可以狠于异、除于奸。这名同如言有着相同容貌的女子究竟是谁?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真正的如言在哪里?他都会一点一点的查出来。只是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   在老元家核桃糕迎风摇摆的旗帜下,柳如言一手牵着苏靖一手抱着热乎乎的核桃糕,只觉得背后好似有人盯着自己看,凉悠悠的瘆得慌,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低下头去看到粉团子此刻正包了满嘴的糕,眨巴眨巴眼睛望着自己,不由就笑了:“将军府没给你饭吃么,就饿成这样?”   粉团子望着她,一边嚼着嘴里的糕囫囵不清的道:“靖儿觉得,阿娘好像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 第三章——一夜遇 更新时间2012-11-25 20:59:57 字数:2977  关于柳如言担心的那个夫妻问题,她可以暂且放下心来一段时间了。苏子恪回北宁后不久就被召进了宫,而且一呆就是两月。   原因很简单,皇帝病危。   掐指一算成祖确实是该病危了,如今是天启十年,成祖恰好就是在天启十年九月驾崩的,按历史推算,成祖应该是过不去这道病危的坎。   对朝局来说,先帝驾崩新帝即位时候是最为关键和重要的,而对柳如言来说,这个节点亦然如此。因为这新帝,那实在是一朵坑爹的奇葩。   梁高宗慕容灏,历史上排得上名号的大昏君。据说梁灭之后的祈国在教育皇子时,若是皇子贪玩,太傅便会厉声呵斥:“殿下这样,是想效仿高宗慕容灏么!”   此人恶名,由此可见。   不过平心而论,这位皇帝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就是贪玩了点。只是这位皇帝的贪玩比较特别,从玩的东西到玩的方法,都让人瞠目结舌。   首先,这位陛下最爱玩的东西之一:女人。   虽说皇帝**佳丽三千,其实很多皇帝的后妃并未达到这个数目,有个五六百人就算顶级选手了。而史上有名的梁成祖陛下一生操劳国事,加上那位穿越前辈**也不过五位妃子。   可他儿子,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彻底的虎父犬子,唯有这**这一项,不仅远远超越了他爹,还成功超越了历朝历代的所有皇帝——那是真正的达到佳丽三千的。哦,也许还不止。   反正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刚一登基便纳了一百个美人。是的,你没有看错,确确实实是一百个。而且都不是宫女,都是有实实在在份位的**嫔妃。   而小皇帝爱玩的另一个,便是行军打仗。估计这位混世魔王虽然二,却还是很钦佩自家父亲纵横沙场的英姿和俾睨天下的气势,故而有了这么一个号令三军,威武沙场凯旋而归的巨大梦想。   据历史记载,这厮刚登基就带着亲卫队偷跑出靖门关,跑到漠北去找鞑子打仗,身边就带了个宦官钱斌,连个大将都没。   由此可见,这货是一个多么难伺候的主。大梁摊上这货,百姓算是倒了大霉。不过幸好这个年代文有王恒,武有苏子恪,才成功阻止了这二货的诸多不切实际想法,也切实的阻止了宦官钱斌的种种恶行恶事,保住了景泰年间的平安稳定。   但那厮跑出靖门关找鞑子麻烦的事,却确实为大梁带来了一场大祸,而这个大祸,就是柳如言的第一个任务。   而另一件祸事也是那二货在位的时候出的,同样和那二货脱不了关系。所以,柳如言对那二货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掏心掏肺。   不过恨归恨,该做的事情,也到了行动的时候了。   在成祖驾崩的前一个晚上,柳如言一袭黑衣潜入皇宫。她是去拿一样东西的——出关玉牌。这东西只有两个人有,一个是柳如言的老公,兵部尚书苏子恪。另一个则是一直驻守边关的边关都尉向照。   向照在成祖驾崩前被急招进京,却在成祖驾崩的第二日,新帝刚登基时被人诬陷通敌廷杖毙于午门。指挥廷杖的便是当时的司礼监御马太监钱斌,那玉牌自然也落入了钱斌手中。所以在新的边关都尉任命前的这段空子里,便刚好出了新帝连夜出关的这件事。   在钱斌之前拿到玉牌,这便是柳如言的第一打算。只要那混世魔王出不了关,后面的一切就都解决了。这是最节约成本的办法。   ******   是夜,柳如言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正朝着安置留宫夜宿官员的宫殿悄悄潜行而去,却突地听到前方又人交谈的声音传来。身形一闪,她迅速的躲入了身后的假山石背后。   “陛下的大限怕是就在这几日了。我看钱斌已经有所动作,前些日子卫家也……”   “阿恒,小心隔墙有耳。”   “嗯,我懂。”   是苏子恪和王恒!柳如言心头一惊。   不过他二人所说的卫家,便是北宁四大望族之一的卫家?比起苏、王、柳三家来说,卫家在北宁算是后起而秀的新贵,但真正让卫家被排入北宁四大望族的,还是卫家次子卫诘贞这些年在朝堂的平步青云。   卫诘贞是天启三年的状元,更是历朝历代史上最年轻的内阁阁员,天启六年入阁的时候年仅二十岁。从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到权倾朝野的内阁阁老兼户部尚书仅用了三年时间,升迁的速度也创造了历史上的又一个奇迹。   但比起苏子恪王恒这种人前人后都备受赞誉的名人不同,卫诘贞是个在历史上和当时民间都褒贬不一的人。有人推崇他的治国之道和民生政策,有人则认为他完全是个玩弄权术、勾结奸党、长袖善舞的小人。   柳如言正在感慨卫诘贞这个猛人,却猛然发现苏子恪和王恒的脚步声距自己竟越来越近。这二人的方向明显就是自己这个方向!柳如言顿时有些慌了手脚。纵然她再过机敏,毕竟也是初次出任务而已。耳听得二人的脚步声马上要近在咫尺,连谁的脚步都能依稀可辨了,柳如言无奈之下干脆捏了鼻子悄声的一头闷入了那假山后头的荷花池内。   嘶!这水可真冷!   闷在冰冷的池水下等着二人脚步声远去了,柳如言才抖抖索索的从莲池中爬起来。一阵小风吹来,柳如言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心想这救国救民的重任果然是难做啊。还没等她感慨完,背后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戏谑中含了丝凌冽:“姑娘大晚上的好兴致。”   这个声音让柳如言从头寒到脚,脑子里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跑。哪知还没来得及迈步便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顺势将她往假山石壁上一摔。正被摔的七晕八素之时,对方欺身靠近,柳如言脖子上瞬间就多了一个冰凉的物什。   柳如言顺着抵着自家脖子的匕首僵硬的抬头,苏子恪清俊的容颜映入眼帘,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得俊逸非凡。柳如言吞了吞口水,脑袋里飞速的旋转着一千种脱身的办法,却无奈的发现一种也用不到现下这个场景中,只得怀了走一步是一步的心态,横了心看苏子恪究竟会怎样。   刺客已被制服,苏子恪也不含糊,直接一把掀开对方脸上的蒙面,打算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夜闯大内。   蒙面掀开,柳如言姣好的容颜瞬间暴露在明亮的月光下。   苏子恪怔了怔,眸中划过明显的惊愕。估计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晚上这个女刺客竟是自家老婆。不过毕竟是苏子恪,瞬间便恢复了镇静,这女子于他看来本就不太正常,他正在调查她,看看她背后究竟是谁的利益集团,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没想她竟会在这里让自己抓住马脚。夜闯皇宫大内,胆子倒是不小。想到刚才同王恒一路所谈,苏子恪脸色更加冰寒了几分,眸中也凝上了一层冰凌,开口是极为戏谑的语气:“潜进苏府花了很多心思罢,这样就把自己暴露了,是不是觉得很可惜?选你来的人该是很后悔了。”   柳如言闻得这话只觉得气的要闭过去了,心头把苏子恪全家都好好问候了一遍,且不说她来这鬼不生蛋的古代全都是为了他,就凭他把自己摔在岩石壁上用匕首指着她她就想骂娘。现在他居然还敢这么小看她,这简直是对自己实力的不尊重——什么叫选她来的人该是很后悔!就算她真的是别人派来的奸细也会是奸细中的战斗机!(某辰:柳姑娘你关注的好像没在重点上啊。==!某柳:你说什么?某辰:我什么也没说。)   深深觉得被瞧不起了的柳如言恨恨的瞪了苏子恪一眼,心中再将此人狠狠又鄙视了一番后开口道:“你是怀疑我是谁派在你身边的奸细?”见得苏子恪眉锋一挑,柳如言又开口道:“那你觉得我会是谁的奸细?钱斌?卫诘贞?”对苏子恪这种聪明人,最好是把话挑明了说。   柳如言的直白让苏子恪失笑,声音也微微放缓,道:“谁派来的有谁能比姑娘更清楚,姑娘愿说,苏某洗耳恭听。”顿了顿又道:“姑娘只要如实相告,苏某自会保姑娘万全。如果姑娘觉得有所顾忌,苏某也不介意避嫌,直接让姑娘说给今晚执巡的锦衣卫听。”   还真是又打又拉,柳如言心头简直想说脏话,仰头看着苏子恪好看的眉眼,问:“我说我不是奸细你信么?”见得苏子恪眉眼又凌冽了几分,忙继续道:“我真说不出来,难不成我给你现编一个?”话一出口柳如言便感觉到那匕首抵着自己的力道大了几分,苏子恪眸中也显出了一股不耐烦之色,心中顿觉无奈至极。   . 第四章——一伤 更新时间2012-11-25 21:01:13 字数:3521  恰冯此时,一队锦衣卫巡逻的脚步声自假山另一侧传来。苏子恪莞尔:“姑娘不肯对苏某说,那苏某只能将姑娘交给姑娘愿说的人了。”说罢便要张口唤人。   柳如言顿时便有些慌,锦衣卫的诏狱那是出了名有去无回冤魂不散的地方,且莫说里头有所少不得人知的恶毒刑法,光是想想诏狱里头不见天日的阴暗就够人做三天噩梦。   柳如言盯着苏子恪的眼睛,此人眼眸幽黑、表情沉静,半点不像在说假话。苏子恪虽然性子更偏温和,可关键时候也是一个手段果决、不会计较手段的人。柳如言不禁觉得自己真是有够背,连闯皇宫这种低级的把戏也会被苏子恪抓住,想她那些师兄师姐,甚至好些穿越前辈,哪一个闯皇宫不跟进自己家一样来去自如。柳如言心中不由生了一种功亏一篑之感。   看到柳如言眼中闪过的慌乱,苏子恪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更加靠近了一些她,挑眉眼光往锦衣卫巡逻的方向瞟了瞟,压低声音道:“是对我说,还是对他们说。”   柳如言回神看着苏子恪,哪里说得出什么背后指使者,咬着嘴唇简直都要哭出来了。还没说话呢就见苏子恪眸光又一闪,又要开口唤人的模样,只觉得千万不能让他开这个口,不由一把抓住苏子恪的肩,踮脚就咬上了他的唇。   柳如言朝自己扑过来时苏子恪一怔,掌中聚力待此女耍任何花招便会给此女一掌,却没想到此女竟然一把抱住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其实他并没想真的唤出锦衣卫,这女子太过神秘,他查了这许久也没能查出什么头绪,只是确定了她的确不是钱斌或卫诘贞的人。但她究竟是何目的而来?真正的如言去了哪?这些都还是一头雾水。今夜如此,不过是想迫她自己说出来而已。   苏子恪垂眸看见女子姣好的容颜近在咫尺,冰凉的唇紧紧贴着自己,夹杂了淡淡的丹桂香。女子一边咬着自己嘴唇,满目水光中是满满的紧张和防备,还夹了一丝不确定的哀求。   女子嘴唇柔软,苏子恪心中划过一丝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那样站着没动,任由她咬着自己的嘴唇。眼角瞥到自己右手的匕首因为她的靠近已经有些陷入她颈项间的皮肤,不由轻轻推开了她些,缓缓将匕首缓缓撤离了她的脖子。怀里的姑娘全身湿透,因为他的触碰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   那队巡逻队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柳如言放开苏子恪,缓缓贴在身后的石壁上,沮丧的咬着唇。今晚计划没完成不说,反倒是在让苏子恪给逮住了,让自己以后的路都不晓得该怎么走了。想到这,柳如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苏子恪看着眼前全身湿透的女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如言在什么地方?”   “嘎?”柳如言抬头,对上苏子恪清明的眼。顿时悟了,人家是在问自家老婆哪去了。可这个问题又该怎么回答呢?柳如言纠结的看了看苏子恪,思索了半响试探的问道:“要是我说,我真的是柳如言,你信么?”   苏子恪笑了笑,可柳如言觉得他这个笑完全是在笑自己刚才那句话就是个笑话。但是她现在委实没办法交出他老婆,也委实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只得有些不甘心的又弱弱的继续道:“我真的是,你看那个胎记还在的。”说完便去扯衣服。   柳氏出生时胸前便有一朵红莲胎记,鲜艳欲滴,比真的还像,而柳如言也恰好是有这么个胎记的,连长的位置形状都一模一样。   柳如言这样做也是走投无路了,她晓得苏子恪是何其聪明透彻的人物,心中早就断定她不是柳氏,可她就是顶着苏子恪老婆的身份来的,纵然已经被他怀疑是安插进苏府的奸细,可硬着头皮也不能说自己不是柳氏。   苏子恪皱了皱眉,抬手拉住了柳如言正在解自己衣服的手,又反手脱下自己的外袍搭在她身上,低声道了一句:“快些回去罢,别被人发现了。”   柳如言诧异的看了苏子恪一眼,刚打算抬脚离开,想了想又回头走近他,伸手拉住他的袖口,踮脚在他耳边严肃道:“千万别让向照的出关玉牌落到钱斌手中。”说完也顾不得苏子恪眼中的疑惑,飞身便离开了。   ******   柳如言回将军府后就病了,这次是真病——伤寒。也对,顶着一身湿衣裳吹了大半夜的凉风,能不伤寒么!不过回想那晚自己竟然对苏子恪做了那么丢脸的事情,柳如言心头还是有些发虚,倒不晓得下次见了他该怎么办了。唉!自己当时还是着了他的道,自己现在毕竟是苏子恪的老婆,要真夜闯皇宫落到锦衣卫手里,第一个受牵连的就是他苏子恪,所以他怎么会那样做。自己竟然也还被吓住了。   柳如言的伤寒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没见好。这晚,伺候的丫头一干都睡下了,柳如言抱了个暖炉子窝在床上有一阵没一阵的咳着,外头的冰莲送了些止咳化痰的汤水来,柳如言喝过后还是咳得厉害,却又不想再麻烦冰莲和语梅,只得把头捂在被子里闷着咳。   咳得稍微缓和些了,柳如言也晕晕乎乎的要睡着了,正闭着眼快要入了梦,只听得床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柳如言咳了大半响脑袋还有些晕,晓是冰莲或语梅又来看自己了,便撑起一半的身子掀开床帘探身往外看去。刚探出个头,便见得一个黑影朝自己倾身扑来,带着极重的血腥味。   “嘭!”的一声,那人重重砸在柳如言身上,之后便再没了动静。柳如言被砸得骨头都疼,心中慌了一瞬,吃力的推开身上的黑衣人,借着月光细细了打量了一番这人的相貌后便慌得更厉害。这受伤的黑衣人,赫然是苏子恪。   此时苏子恪清俊的面容苍白得可怕,血色全无,凉薄的嘴唇泛着青紫,胸前插着三只黑羽箭,箭头全数没入血肉。见苏子恪伤势极重,柳如言深吸了一口气,思索片刻后悄然伸手点燃床头一盏如豆小灯,将苏子恪放好,又下床取了些药膏绷带。   待她坐回床上刚撕开苏子恪的外衣,外头敲门声便响起了。柳如言心头一颤,接着便听得语梅的声音:“夫人,可是还不舒服。”柳如言松了一口气,扬声道:“我没事,不用管我,你回去歇着罢。”   语梅在外头立了半刻便走了。柳如言咬了咬牙将苏子恪胸前的三只黑羽箭尽数拔出,然后毫无压力的撕开苏子恪的外衣、中衣、里衣,开始对伤口进行基本的消毒。   在她拔剑的时候,苏子恪的眉头皱了皱,吐出一大口黑血。柳如言看了看箭头,确信无毒,方才安心的给苏子恪上药膏。   柳如言一边给苏子恪上着药膏一边飞速的思索着,看苏子恪这身装扮,必是去行了些不能外道的非常之事,只是苏子恪叱咤沙场所向无敌,武艺堪称绝世高强,谁能伤他至此?   正想着,手下的身躯好似动了动,柳如言垂眸见得苏子恪先前一直紧闭的双眼已然睁开,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见他一动不动的把自己看着,柳如言也沉默的望着苏子恪不做声,二人就这么相互盯着对方的眼睛,气氛委实有些怪异。   最终柳如言打破了沉默,她开口低声道:“左臂抬一下。”然后便移开眼光安心用绷带绕过苏子恪肩后,继续默然的替他包扎。苏子恪安静的看了她半响,道:“把我的睡袍拿来。”   柳如言怔了怔,随即便悟了他的意思,熟练的为那绷带打了个结,点头丢下一句:“我去去就回。”便悄声出门——苏子恪平日里都睡在书房,日常的衣物也都早早的便搬到了书房的卧室去。   柳如言去拿睡袍的空挡,苏子恪忍着剧痛撑起身子,单手开始解血迹凝结的衣服,脑子里却是疑团重重。那日柳如言留下的话让他颇为疑惑,却还是在放过柳如言后去了向照的住处。可到了玉带宫他方才晓得向照已被召进了陛下书房,当时他就发觉事情不对——陛下已是病重如膏肓,怎会独独于当晚召见一个边关都尉?果然,第二日陛下刚驾崩,言官胡旋宁竟带头弹劾向照通敌叛国,接着整个御史司仿若是有备而来的全数支持胡旋宁。太子一时气愤,当场便命人杖毙了向照。   此案一出,朝野震惊。向照镇守边关多年,是威震一方的边关将领,又是阿爹的门生,如今在这个关头出了这样的事,让整个朝廷都开始暗流汹涌,一些曾经隐藏的各方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胡旋宁是卫诘贞的人,苏子恪知道对方定是有备而来。然而卫诘贞此番作为的目的是什么他却并不能肯定,只晓得多半和钱斌脱不了关系。他也派人多方探查,却并未得出一个清晰的结果,但向照的出关玉牌现下确实已经不知在何处。   这事其实苏子恪也并未想得很清楚,比如柳如言为何会那日夜闯皇宫,又为何会给他留下那么一句话?钱斌拿出关玉牌究竟想做什么?而卫诘贞又是再打着什么算盘?   这些疑惑他同王恒聊过,王恒同他自**好,两家又是世交,他放心王恒,同时他也托了王恒帮忙查探出关玉牌现在何处。后来据探子来报那玉牌果然在钱斌手中,他便趁夜蒙面去了一趟司礼监,却没想到会遇上如此武功高强之人。今夜那黑人武功奇高,若不是王恒中途派人相救,自己只怕早已葬身当场。   待柳如言拿着月白色的睡袍回来时苏子恪正赤|裸着上身靠在牡丹团绣的锦被上,肩平背直,肌理结实线条匀称,左胸处是一圈明显的白色绷带。纵然柳如言并非自小生于这个时代受三规六条影响的女子,却还是不由红了脸。   刚为苏子恪套上睡袍,处理玩那身血迹斑斑的衣物,门口一阵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并着语梅的尖叫声响起:“我都说了我家夫人身体不适,你们这是……啊!你干什么!放肆!站住!你们可知这里是哪里!”   语梅的话未落音,一个身影已经立在了的大门口:“苏夫人,在下锦衣卫镇抚使孟庆,奉皇命前来请苏大人入宫。”   . 第五章——一犯上 更新时间2012-11-26 20:43:15 字数:3486  柳如言诧异的看了苏子恪一眼,只见得苏子恪长眉微皱,已然开口:“我家夫人身体不适,我以为王大人已经代我告假。”   “王大人确已帮苏大人告假,但属下是奉皇命而来,还请苏大人陪我们走一趟。”   皇命?苏子恪心中嗤了一句,不晓得是哪个的皇命!却是强忍了疼痛起身。柳如言见他起身,慌忙想拦住他,却见得他口中一边道:“苏某已在皇宫住了两月有余,如今我家夫人病重,我还回来看不得了么!”一边已是开了大门。   话说那孟庆见大门突然打开,一时也有些怔忡。月光下苏子恪一袭白色睡袍,发丝微乱,脸上却一派清明,只是眼中微有些不耐烦之色。正在此时,纱帘内一阵女子的娇咳声响起,竟是咳了好久,颇有些柔弱娇怜的味道。好一阵子,那咳嗽声终于断了,一个微弱女声响起:“相公不必管我,公事要紧,先随孟大人去罢。”那声音娇柔暧昧,光是听着便有让人心中一紧的感觉,只会想这说话的女子该是怎样一种病柔娇弱的姿态。   孟庆见苏子恪全身气质毫无刚打斗受伤的痕迹,这屋里除了暧昧的熏香,也闻不到一点血腥气,而那纱帘背后的女声反倒是更为这场景添了些绮旎暧昧的氛围。再细细打量苏子恪一番,见得他颈项间的红痕,孟庆心中便消了疑惑,只想是人家夫妻估计正在成其好事,自己也不便打扰这花前月下,钱公公只让他来试探一下今夜夜闯司礼监的人是否是他,既然不是,何必破坏人家夫妻美事。于是道:“既然苏夫人不适,孟庆今日是真的不识人情了。苏大人为国操劳多日,孟庆自会回宫将实情禀明陛下,为苏大人讨得这一晚假期。”说道最后,言辞中竟然也染上了几分暧昧的意思。   苏子恪也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招手换来了一旁战战兢兢候着的下人,给这一干锦衣卫大爷送了不少银两珍宝方才回身关门。   站定在床边等着锦衣卫们的脚步声消失,苏子恪终于松了一口气,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床上。柳如言心中一惊,忙扶过他解开睡袍,方才发现白色的绷带已被尽数染红,幸而未染到睡袍上,方才逃过了这一劫。   重新为苏子恪换上绷带,柳如言抬手挑了挑香炉里的熏香,这种熏香是师姐教她制的,再重的血腥味都能掩盖过去。回头见得苏子恪半躺在靠枕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见自己回头看他,张开薄唇道:“如言的这熏香,我倒是从来没见过。”   柳如言看着苏子恪沉默了半响,心中天人交战,终是盯着他咬了咬牙道:“子恪,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你妻子,我终究是不会害你,还会帮你,你信不信。”整句话柳如言说得坚定有力,只是那声“子恪”一出口,柳如言便红了脸。   盯着面前的人良久,苏子恪抬手抚上柳如言脸颊,道:“我信。”女子肌肤细腻,如同上好的白瓷,贴在手中触感光滑。   柳如言回头,见得苏子恪眼中情绪翻涌,光芒明灭,心中突然就跳漏了一拍。   ******   那天苏子恪对着柳如言说他信她,柳如言也相信苏子恪的话。而先帝驾崩后的这些日子,朝堂波谲云诡,各方势力明里暗里的较量已经铺上台面。这较量下来的各种结果,甚至让人瞠目结舌。少帝不务正业,首先是宫里便被钱斌一手把控住;而短短半月之内,内阁也洗了一次牌,首辅王谨,次辅苏贞纷纷至仕倒台,卫诘贞扶顺势摇直上升为首辅,还兼了户部和礼部两个部的职务,一时权势滔天,无人可忘其项背。而这无疑对苏家和王家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现在的朝堂中,苏王二家能顶得上用的便只剩了苏子恪和王恒。   柳如言深深的叹了一声,其实那钱斌在正史里不过是个看门的太监,只因救了穿越过来的茹妃一命,为成祖所喜,才让他去伺候慕容灏,也方才有了这后头的诸多变化。这便是蝴蝶效应了。   这日早上,柳如言正在吧嗒吧嗒的喝着稀饭,见得方才下了朝的苏子恪出现在大门口,身上绯色的官服都还没脱——他在外是纵横沙场的将军,在京里却担着兵部尚书的文职,其实苏子恪也算历史上少有文职兼武官都任过的人物了。   苏子恪面色有些疲惫,因着受伤,这些日子人清减了太多,官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却还是极为清俊的眉眼,立在柳如言眼前依旧是如松如柏的站姿。   他二人近来关系有所缓和,所以柳如言便停了筷子对他笑了笑,问道:“可是还未用过早膳。”   苏子恪点了点头,看了柳如言一会儿,道:“伤寒可好了?明日新帝宴请群臣及家眷,你到时随我一起我去罢。”说罢便回房去换常服。不一会便着了一身月白色常服来饭厅,撩起袍子坐在柳如言身边,盛了碗饭就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吃了起来。   柳如言坐在一旁想她和苏子恪这关系如今果然是处得不错了,之前他们好像从未这样和谐的一起用过早膳,苏子恪以前即便是午饭晚饭也都是让小厮送了到他书房去的。看来,苏子恪那晚说相信她,这话至少有六分真诚。   第二日下午时分,柳如言收拾的妥妥贴贴,便随着苏子恪进了宫。   马车行使入皇城大门,柳如言不由挑了帘子好奇的往外看去。以前看皇宫,都是在图片或3D全息投影上,如今这见到的,可是真真正正的实物!而且,再过会儿她便可以见到那个顶顶有名大昏君的真人了!想到这里,柳如言觉得自己接了这个任务还算不是非常的吃亏。   就在柳如言心中衡量着这次穿越过来到底是划算还是不划算,马车里的尚书大人却靠在软垫上,以手支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家这位“老婆”。待马车快驶到重华门方才伸手将撩着帘子脑袋还探在外头的柳如言一把拉了回来,敛了眼底的笑容低声肃然道:“待会儿我先进去,会有宫女送你去内妇待的院子,不懂的就不说,机警着些便没有问题。”   柳如言诧异的看了苏子恪一眼,心想他果然还是不信自己便是以前那个柳氏嘛。   ******   阳光甚好,湖上波光粼粼、大片大片的红莲盛开,岸上柳枝随风轻摆,软软柳絮纷飞,此时已是深秋,丹碧湖却比得盛夏时节还美上三分。柳如言老早就听说慕容氏的皇宫里头有一种西域进贡的莲花和柳种,花了好几年时间小心翼翼养了起来,可以花四季常开,柳四季常青。如今亲得一见,委实让她惊讶又惊叹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看来来这一趟委实不亏。   不过欣赏归欣赏,惊叹和惊讶也都不敢保持太长时间,因为柳如言现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去考虑,她已经华丽丽的——迷路了……   此时柳如言站在这偌大的丹碧湖边已经完全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走,这让她不由想起某个背到极点的夜里自己一身湿漉漉被苏子恪一把匕首抵在假山石壁上的情形。   要说自己还真是个十足的路痴,也不过就是和身边的接引宫女一个晃眼,居然就又迷路了?!还真是衰的可以!要是苏子恪知道,不晓得会把自己想得有多笨,柳如言觉得有些懊恼。   正在柳如言一筹莫展打算找个路过的太监宫女问问路时,突然腰间一热,已是被一双手臂环抱而过,背上瞬间就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耳边吐息温热,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轻佻到了极点:“小娘子抱起来真软。”   是哪家的登徒子!柳如言瞬间就恼了。敢轻薄姑奶奶,真是找死!柳如言心中一怒,挥手往后一扇,一巴掌扇在那人脸颊上。回过头看过去时,只见得一十五六岁的华服少年正捂了脸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少年眉眼清秀,左脸上赫然五个红得泛紫的指印——柳如言好歹也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出手招招都是力道十足。   “你,你,你……你竟然敢打朕!”少年满脸震惊,抬手抖抖索索指着柳如言,待看清柳如言面容时,又放下手,脸上顶着那个巴掌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得更是轻佻:“你可知你犯了大罪?”   听到那少年的自称,柳如言立刻便晓得了面前这人是谁。而立马一群侍卫也嗖嗖嗖的不晓得从哪些个地方全冒了出来,将她迅速的按跪在地下,明晃晃的大刀架往脖子上一架:“大胆奴婢,竟敢欺主犯上!”   奴婢?柳如言看了看自己这身简单的水色袄裙,确实很素净的说。   “你是哪个宫的?”对面清秀的少年挑着眉笑得无害,居高临下的问她。说实话,慕容灏这幅样子,委实难以让人联想到此人就是那个历史上顶顶有名的大昏君。在柳如言心中,昏君不都是秃顶、大肚子么?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货究竟是不是昏君的时候,怎样脱身,怎样不连累到苏子恪才是王道。苏王二家如今已成危势,万不可再有半点差池,柳如言睁着眼睛,脑海中飞速旋转。   对面的人见柳如言不说话,以为她是被吓傻了,心中更加得意,开口道:“好,你不说也没关系,不过你今日打了朕,那是凌迟的大罪。”说完扯着嘴角笑了笑,走到柳如言身前蹲下,在满意的看到她脸上震惊的表情后徐徐道:“不过朕是天子,赦了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陪朕睡一晚上,朕便饶你一命,如何?”说完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盯着柳如言,脸上赤|裸|裸|的写着“从了我吧”几个字。   柳如言长大嘴巴,惊诧过后一阵热气直冲面门,而后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混蛋。   对面的混世魔王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遍柳如言脸上的表情变化,起身挥手道:“将她洗洗干净送到承香殿去候着。”说完又看着柳如言,表情暧昧的道了一句:“朕马上就过来。”   “可是陛下,麟德殿那边的宴会……”   “让他们先等着。”   柳如言被人拖走时心中忍不住骂天,这慕容灏比历史上写的还要混蛋一万倍!   . 第六章——一追 更新时间2012-11-26 20:44:07 字数:3244  柳如言被几个太监架着往承香殿走去,觉得自己有些头大。她现在只消将这几个太监撂倒就自由了,只是苏子恪怎么办,自己已经打了皇帝,又生出了这么个破事儿,要怎么才能不连累到他。慕容灏定会晓得自己是苏子恪老婆,就算慕容灏不去查,这宫里到处都是钱斌的眼线,苏家和王家目前正是他们的重点打击对象,拿着这个事做文章再推苏子恪一把那简直是板上钉钉的。   心头一团乱麻般,柳如言把自己的路痴秉性骂了一千遍。   而就在他们绕过一处偏僻的树丛时,一个颀长清淡的影子出现在这些人眼前。苏子恪长身逆光负手而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几人,像是专程候在那般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近。   这帮子小太监显然也看到了苏子恪,不过却不晓得为什么苏大人会在此。见他面色阴沉,眸中情绪晦涩,太监们互相看了几眼后忙放下柳如言拱手对苏子恪施礼。   “把她放了。”苏子恪瞟了一眼这些太监,沉声道。   几个太监又相互忘了一眼,显然没明白苏大人的意思。其中一个机灵点儿的好似明白了什么,眼睛亮了亮,口中却迟疑了:“苏大人,这是陛下……”   “把人放了。”苏子恪低着嗓子又说了一遍,话中已经含了一丝冷意。   苏子恪在宫中算得人缘不错的人物,平日里对着宫里的公公们还算微风和煦,接人待物也都有礼有节。几个太监见他今日如此,均是一怔,心头些许有些明白了几分,正回味着这个意思,只听得其中一个太监尖声道:“还不快放人!”几个太监猛的醒悟过来,赶紧手脚利落的解开柳如言手上的绳结。苏子恪今日却是不放人不罢休的气势,虽说现在苏家失势,可他好歹是兵部的尚书,还任过正一品的带刀将军,赫赫军功那是景泰都要敬畏三分的。   看着这些太监还算识大体,苏子恪缓了声音道了句:“陛下那边我会去说。”   解了他们心中的不安,几个太监便径直离去。   见那些宫人走远,苏子恪看了看还坐在地上的柳如言,走上前去在她身前蹲下,柔声问:“没事吧。”   苏子恪这样的态度让柳如言有些受宠若惊,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见得他眼中有些担心,亦有些疑惑,心中不禁叹一口气,抬头真诚道:“我真的是找不到路才迷路的……那天晚上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柳如言满眼都是坦诚,苏子恪顿了顿,望着她低声道:“嗯,我相信你。”说完心中竟自嘲了一瞬,他在外带兵时素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既然选择信了柳如言,那便相信到底罢。说完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回家罢。”   柳如言再看向苏子恪,见他眼里已是毫无半分欺哄,实实在在的都是坦诚,心中有些感动,便展了笑颜点了点头对他道:“嗯,好。”说完又想到刚才,不由又收了笑担心道:“这事会不会连累到你。”   苏子恪摇头:“要是这事都能让钱斌拿来翻了天,我这兵部尚书也就不要当了。更何况我也还没混到连自家老婆都保不了的地步。”说罢对着柳如言笑了笑。   见到他笑,柳如言心中也踏实了许多,听到那句“自家老婆”心头竟然还有几分欣喜,便也嘿嘿冲他一笑。之前的柳娘温婉,鲜有这么鲜活的时候,此刻她这一笑,倒让苏子恪看得呆了呆。   这日出了这么个事,宴会自然是不了了之,回家的时候,柳如言靠在马车壁的毡毯上,望着苏子恪俊朗的侧脸,心中突然衍生出一种强大的情绪。   有风微起,斜阳姣好,透了被风吹起的窗帘落在苏子恪脸上,勾勒出一个近乎完美的轮廓,柳如言沉溺在这样的情绪中,内心竟然有一种即将溺毙般的无力。她想起几日前苏子恪身受重伤,她后来收拾苏子恪那晚的衣物时,在衣襟里发现一条绣有雪地寒梅图的绣帕,帕子的右下角工工整整一个“茹”字。   这便是茹妃的东西罢,茹妃已逝,苏子恪却还是一心一意的留着这方绣帕,足见其用情之专。   *******   慕容灏登基后的种种不靠谱已是天下皆知,人人都晓得如今这皇帝是个二货,还没人揭杆子造反恐怕也多亏了内阁和六部九卿里头还有几个明白人,不至于大梁的天下就这么乱了。   然而最让人担忧的那一刻总算来了。十一月,宫中急报,皇帝大人失踪了,连着司礼监掌印太监也不晓得去了哪里。   那晚柳如言是被将军府半夜三更的嘈杂声闹醒的,听说苏子恪听到消息后未加思索便朝着靖门关的方向赶了去自己也立马转身就回去收拾包袱。MD,时间居然提前了,柳如言在心中把慕容灏那货骂了个通透,连话都来不及留一句就跑出了将军府,尾随着自家相公的步马不停蹄的飞奔而去——开玩笑!这次那个二世祖会落在敌军手中成为鞑子要挟大梁的重要筹码,苏子恪就是因为救他才会被敌军重伤昏迷不醒,梁军也才会在后头的正面交战中因没了这个得力主帅而输掉。事情照这样发展下去,那便是鞑子趁机进入靖门关,占领北方屏障玉城,直接威胁首都北宁。   而据师父推测,输掉那场关键的玉城之战,同那个茹妃可能颇有些关系。只是茹妃早就离开大梁,究竟同她有了些什么关系,师父也说不清。   柳如言一人一马紧赶慢赶好容易在离靖门关外六十里处赶上了苏子恪,不过柳如言并未着急见自家相公,反倒是背着苏子恪也在他下榻的那家客栈住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晚会有一帮刺客来托住苏子恪罢,也就是因了这帮刺客,苏子恪才没能及时拦住慕容灏,放任他出了关。   潜伏在苏子恪房外,待刺客一出现就帮苏子恪将他们拿下,为他争取时间。柳如言想的很好,但她忘了,很多事情变化比计划来得快。   话说苏子恪正在房间略作休息,顺便理一理最近这些波橘云诡的各种事情再继续出发——从向照被招进京,到被冤杀之,再到出关玉牌,他已能肯定是卫诘贞和钱斌勾结串通好了的阴谋。卫诘吉借了这个机会主宰内阁,而钱斌呢?此人同卫诘吉合作,为的是什么?带陛下出关,又为的是什么?   苏子恪觉得有一丝亮光自自己脑海中闪过,却又转瞬即逝。一时间钱斌的种种行为自脑海中划过,万事纷繁冗杂,好似有了头绪,又好似全无头绪。   正想着,眼角余光瞟得桌上烛火一闪,苏子恪眉眼一冷,不由捏紧了手中宝剑。   那火光明明灭灭,苏子恪一直紧盯着烛台眼也不瞬,心中暗暗数到三,只见得他瞬间飞身向上直接将房梁一拉,那房梁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道被全部扯下,带得一阵砖块木屑啪啦乱飞,尘烟雾霭中见得一群黑衣人脚下失力,纷纷下坠而来。   黑衣人在短暂的震惊失措之后迅速恢复了冷静,见行迹暴露便立刻调整队形朝着苏子恪齐刷刷杀去。苏子恪手执宝剑迎敌,一袭青衣带着剑花飞闪在行动有素出招有章的黑衣人间。   转身躲过一名刺客的剑锋,反手用宝剑挑掉自背后袭来刺客的利剑,苏子恪一边打斗一边皱起了眉头,心知再这样耗下去,虽不会落了下风,却会因对方人数众多难以速战速决,必会耽误追赶陛下的行程。苏子恪脑中飞速的旋转着,这便是这帮黑衣人打的注意罢,钱斌就这么怕自己拦住陛下?   正在苏子恪暗自忧虑之时,却惊讶的发现黑衣人中有一人居然在帮着自己狂砍其他的黑衣杀手。那人身形娇小,招式虽带了丝优雅却不失力道,几招下来已是克制住了好几名杀手。   此人是专程来帮自己的,而更进一步,此人居然是一名女子。脑海中闪过某个夜色中的一副倔强面容,苏子恪心中竟然有了丝些许的期翼。   来的黑衣人越来越多,苏子恪环视周围,晓得这样耗下去必没有个结果,便寻了一个时机伸手抓过还在卖力打斗的女子飞身跃出窗外,点着林间的树叶向丛林深处跃去。   ******   黑衣人树林中进行着地毯般的搜索,而此时,苏子恪同柳如言却依然立在刚才的那间客房中。见得黑衣人越追越远,柳如言朝苏子恪拱了拱手便打算离开——她还没打算同苏子恪相认。   刚走到门口,听得背后苏子恪的声音:“姑娘留步。”   柳如言疑惑的停住脚步转过身,见得苏子恪正凝眉望着自己:“方才多谢女侠相救,不知女侠可否留下名号。”说罢目光坦然的看着她。   柳如言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是谁,干着嗓子咳了咳,却觉得被苏子恪这样看着自己竟然会脸颊发烫,幸好脸上蒙着面,要不真是丢人了。心里发起虚来,柳如言摇了摇头便打算赶快走,不料刚往前踏了一步就被苏子恪一手拉入怀中,矮身一滚,带着她一道滚到了床板之下。于此同时,外头刺客回头搜查的响动声一同传来。   苏子恪压在柳如言身上,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盯着她的眉眼,眼中微光一闪,还未等柳如言反应过来便一把扯开她的蒙面.   月光下的容颜好像贴合了心中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期待,苏子恪心中缓缓蔓延开一丝喜悦,而这喜悦透过心底,印着眼波倒映在了眸间。   . 第七章——一误事儿啦! 更新时间2012-11-29 19:33:33 字数:2228  柳如言被毫无预警的扯开面纱心头实在有些气愤,但下一秒却清晰的看到苏子恪眼中闪过的光芒,她心中动了动正要说话,却被苏子恪立马手快捂住了嘴,用眼神示意她外头还有人,于是柳如言虽然心中有些疑惑有些气愤有些想抽他,也还是忍了。只是心中不由想到这人委实太无礼等刺客走了老娘才找你算账!   刺客没走,二人就这么古怪的躲在床底大眼瞪小眼,柳如言眼里明显写着的是“王八蛋去死”。苏子恪显然看透了她现下心里在怒着什么,却被她因为生气而有些鼓起的粉嫩粉嫩的脸颊逗得想笑笑,眉眼间也多了丝温柔的情绪,又见她好像被自己压得有些难受,于是往一边挪了挪,并好心的用眼神示意她再忍一忍。   柳如言委实也被压得有些痛,再加上被苏子恪带到床底时脑袋还好不好的撞到了床板。方才没觉得痛,现在后脑勺倒是闷闷的痛了起来,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真心想骂他,却碍着外头有人不敢开口,于是就着他的肩膀干脆狠狠一咬。   苏子恪冷不防被咬,一时有些怔忡,愣愣的看着柳如言。   其实这一咬,柳如言自己都惊了。苏子恪出生北宁四大望族的苏家,老爹又是当朝内阁次辅,怕是从小就被人宠着敬着,后来年少英武,跟着成祖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又是被人怕着畏着,再后来回北宁已经是名动一时的少年将军,又担了朝堂的要职,更是被人捧着供着。这么丰神俊朗,傲骨透彻的人,倒是何人敢来咬他一口?   柳如言觉得,自己刚才那一下,怕是做的有些过了。   想到这柳如言不由吞了吞口水,咬了唇有些后怕的看着苏子恪,半点声音都不敢出。她纯色本就很淡,此时咬着下唇,那牙齿下的唇色便更是泛白。   她这幅摸样,在苏子恪看来便是委屈,于是心头不由自主的一软,右手探向她脑后被撞到的地方轻轻的揉着,左手竟不自觉的伸出去想要掰开她的牙关。   苏子恪的手指碰到自己嘴唇时柳如言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伸手去拦,却没想到一个抬头反倒是触碰到了苏子恪的唇。   双唇相碰,苏子恪嘴唇冰凉。   柳如言瞬间就呆了,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亲密接触,上一次是为了救命,但是这一次……   床底下空间狭小,苏子恪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他眉眼清俊,是柳如言极少见到的那种好看,狭长的眼中情绪复杂,有疑惑有纠结,却没有柳如言想象中的恼怒。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被他俯头按住后脑勺,挑开了齿冠。   床外未走的刺客还在翻箱倒柜,床下苏子恪按着柳如言攻城略池。柳如言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反应过来后却又不敢怎么挣扎,只觉得这事儿委实不太对劲儿,待看到苏子恪通红的双眸和颈项间渐渐发青突起的血管时,方才晓得此人多半是中了媚药。   这可算是怎么一回事!柳如言心中哀嚎。   可这个媚药究竟是怎么中的?怎么现在才发作?苏子恪武功高强,也会被这种下三滥的药坑了?柳如言脑袋里刚闪过几个疑问,便被现下的境况震惊的不能再震惊——自己上半身一凉,已经不晓得什么时候被苏子恪脱了外衣。   这床底下空间本就狭小,柳如言此时欲哭无泪,苏子恪的手沿着自己的身躯一路往上,停留在关键部位或轻或重的揉着,这种折磨,纵然柳如言不是这里受礼教束缚的女子,也是觉得羞愤欲死。可外头那些刺客就守在那,现在自己便如案板上待宰的肉般,连挣扎都没办法。   脑海里正快速的思索着该怎么办,那边苏子恪却停下了,皱着眉盯着柳如言,双目时而涣散时而聚焦。柳如言晓得他现在必是唤回了一些神智,想着苏子恪武功内力都属上乘,只要神智清醒,逼出这点毒药不算问题,心中不由松了些气。   可方才轻松了一瞬,柳如言自己身上却是突然一阵燥热,心脏也开始一下比一下跳得厉害,跳得快速。柳如言顿觉怪异,待到全身气血都涌上脑海时一个霹雳闪过——自己多半也中了媚药了!   就在柳如言快要神智全无时。外头刺客的交谈声传来:“屋里没人,我们出去再看看!”   “头儿,要不要留几个人守着,要是他回来怎么办?”   “放心,跑不了,这屋里头我都下了‘媚欢散’,他要是回来,今夜怕是也走不了。”   “媚欢散”——柳如言确实听过此药大名,那可是杀人越货作奸犯科的必备道具。此药无色无味、易于投放、男女通用,只是用于男子身上效果更烈,发作更快而已。   于是乎,伴随着几声暧昧的冷笑,外头刺客施施然离去,而床底下的二人正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的盯着对方,脑子里都在天人交战。   无奈柳如言身上的药效扩散的厉害,脑子里头已经全是嗡嗡嗡的声响,再也没了一丝清明,媚眼如丝的望着苏子恪,只觉得那张脸好似怎么看也看不够,干脆伸手抱了下来张嘴就啃过去…..   ******   柳如言万分没想到苏子恪这次误了去追景泰的原因竟是自己。一夜春宵,柳如言第二日醒来恨不得两巴掌抽死自己。   畏畏缩缩的跟在苏子恪和一队亲兵后头,柳如言尽量躲着不要去跟苏子恪打照面。今天一早起来她才发现昨夜他们竟然从床底下滚到了床上头去,柳如言当时便恐慌了,连苏子恪的表情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匆忙套上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撒丫子狂奔了出去——MD,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还是跟最最害怕的事情一起发生的!景泰现在铁定是出关了,不出意外,那家伙今日就得被鞑子抓走。   带着亲卫兵一路往靖门关赶去,苏子恪扭头看了一眼后头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的身影,虽然颇有些此人把自己吃干抹净后嘴一抹便走人不认账的感觉,现在却完全不能给这些莫名的心绪留下空间。陛下必定已经出关,关外是鞑子的天下,陛下的安危、大梁的稳定才是现下最该考虑的问题。   这次事态严峻,稍不注意便可掀起大战,若真是起了干戈……他已经发函急调大军赶往靖门关和玉城,以备不测。只是外患之下必有内忧……陛下若是有何不测,加之鞑子闹事……京城内又该是怎样一番风雨。   如今,也只有赶去了靖门关再说了。   . 第八章——一靖门关 更新时间2012-11-29 19:34:09 字数:2835  我们晓得历史是按照一定规律发展的,其中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而但凡任何一个决定或变化都有可能影响历史的走向。柳如言不知道,她如今所在的历史时空,已经慢慢开始脱离原有的轨迹发展。   所以当他们一行人急匆匆的于中午赶到靖门关时,看到的却是悠悠然坐在石桌子边斗蛐蛐的景泰,柳如言当时就石化了。而当柳如言晓得,景泰确实带着寥寥数人和那些鞑子打了一仗,还确实赢得了胜利时,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便彻底崩溃——这完全不符合她所知晓的历史走向。   “我还亲手砍了一个人!”景泰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无比自豪,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少年的脸闪耀着英雄般的豪情和骄傲,这不禁让柳如言看呆了眼,这便是那个传说中荒淫无道、肉池酒林的昏君么?   当然,景泰也一眼就认出了躲在最后面的柳如言,双目立即闪射出光芒,从石桌子边站起一个箭步闪到柳如言面前笑道:“原来你是苏卿的夫人?”又颇有些兴奋的转过头去:“苏卿,我好生羡慕你,我用宫里的美人和你换,好不好?”   景泰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这人果然还是个大昏君!”柳如言心中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景泰现在是安全了,而且从他的态度来看,皇帝陛下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对柳如言和苏子恪有所不满。这也是让柳如言惊讶的地方。   ******   苏子恪将皇帝陛下安顿好便在靖门关积极布防,他清楚,鞑靼不会轻易就此罢休。   他的猜测没错,这次景泰小胜归来,队伍里头并没有钱斌,他此刻正在漠北鞑靼大王的营帐中。马上,他将会出现在鞑靼进攻靖门关的大军队伍里。   钱斌确实是漠北安插在大梁的一颗棋子,这颗棋子布了如此之久,直到这个传闻中的大昏君登基,鞑靼才终于找到了打败大梁的突破口。不过这颗棋子却有些失败,这次骗景泰出关,漠鞑靼并没能成功的俘虏景泰,反而被景泰的队伍一个冷箭射杀了他们的小王子——也就是鞑靼大王唯一的儿子,这个部落唯一的继承人。想来钱斌也没想到,他一直认为不成器的傻皇帝,其实也还算有两下子。   不过这个失误彻底激怒了鞑靼首领,现下正集结举国将士朝靖门关一路赶来。一场恶战即将开始。   而对大梁来说,随着景泰的平安回关,也终于回过味来,原来自家的首席掌印太监,打的是这么个算盘。于是乎所有人的脊背都狠狠的发凉了一阵,想着若是景泰真若被俘,莫说靖门关的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怕是宫里的朝里的大大小小都得把脑袋捧在手里头候着。而整个大梁的江山,都会因为这些莫可有的失误受到威胁。这个差错大了下去,怕是要被万人唾骂。   苏子恪现下的压力更甚,这点柳如言能明显的感觉到。援军应该很快便能赶来,这几天,苏子恪事无巨细的安排着靖门关的各项事务,忙得是一点空闲都没有。看着苏子恪这样辛苦,柳如言是有一点心疼的。   一晚,柳如言送了些汤团给苏子恪——自从来了靖门关,她便开始不由自主的对苏子恪多了些照顾,而她和苏子恪之间,好像也多了些言辞无法说明的东西。其实后来柳如言细细回想过那天晚上的事,虽然并非心甘情愿,却也并不恼悔,诚心而言,她对苏子是有情了。只是她并非他的妻子,来这个世界也是带着任务,这些情意最后能是个什么结果,她自己也不晓得。   柳如言出来时见慕容灏拿着骰子在外头自己和自己玩双陆,身影映着月光竟有些落寞的寂寥。看见柳如言,慕容灏弯了弯眉眼仰头笑容满面的叫了声“美人姐姐”。景泰年少,也生得一副好相貌,这样实心笑着叫她的模样同历史中那个昏君俨然差了天远,倒像是那些大户人家里头教养良好又听话的小公子。   这样的景泰让柳如言很难有戒心,于是乎走过去拿过骰子对他笑道:“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要不要我陪你?”   月光下柳如言的笑容美好干净,慕容灏看得呆了呆,复而又笑了,点点头双目中闪出些兴奋的光,好似孤独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玩伴般开心。柳如言见他同意了便坐下同他一道玩了起来,几局下来竟被他杀得片甲不留,一片惨败,不由苦了脸去扯他袖子怨他不手下留情,景泰也不恼,只是得意的偏了头戏谑她几句,戏谑完了再戏谑几句。如此下去,二人说说笑笑竟然一道玩了好久,直到子时柳如言方才回房休息。   是夜,柳如言躺在床上,想着景泰是不想被人送回京城,所以现在都还留在靖门关,只是他每日里既不去打扰那些忙于布防训练的将领军官,也不对着下面的人拿架子,只是一个人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自己玩着。   他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柳如言想,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做不了一个好皇帝,甚至做不了一个普通的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上,便要担得起那个位置的责任,也要扛得起那个位置的风险,景泰连最基本做皇帝的要求都做不到,所以他于后世,便成了一个昏君。   *****   柳如言是在卯时在一团火光冲天杀声震天的混乱中被苏子恪提溜起来的,连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一身单衣睡袍就被苏子恪直接扔在了亲卫兵苏莫的马上。那时鞑靼正在夜袭靖门关,外头是血雨腥风的厮杀。   鞑靼日夜兼程赶来,到达靖门关的速度比苏子恪的预计快了许多,而鞑靼大军甚至未休整便直接开打,多半是想趁大梁援军未到,景泰又还未离开的情况下拿下靖门关,以夺先机。   鞑靼人多势众,又是快战快决之心,攻势便犹如雷霆凶猛。而大梁援军未到,唯有驻扎在靖门关的守城将士可御敌,对苏子恪来说,目前便只能同其周旋拖延时间,等待大梁援军。   靖门关目前是万分凶险之势,柳如言坐在苏莫的马上朝着离开靖门关的方向狂奔。此时还未到辰时,天空还是如同墨盘一般的漆黑,几颗星子点缀在黑幕间,在最逼近大地的苍穹上挂了一盘圆满的月亮。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柳如言一袭月白睡袍之上披着的是苏子恪的皂色外袍,袍边在风中翻滚,被吹得猎猎作响。盯着天边那盘满月,柳如言不禁回忆起方才苏子恪千军万马中依旧沉稳的容颜,他面色郑重严肃却毫无半点慌乱,看向自己的眸子是浓重幽深的黑,嗓音低沉却并不是对她道:“你先送夫人去玉城。”   脑中霹雳划过,自己的心意,来这里的任务,推断出的历史结局同那些不合推断的实情都一一在脑海闪现,仿佛暮鼓晨钟,柳如言心头瞬间明了,大梁的存亡、苏子恪的性命都系于这千钧一发之刻。伸手拉住缰绳,柳如言回头在苏莫耳边喊道:“回去!”   骏马在狂奔,两人耳畔全是疾风呼啸之声,柳如言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苏莫看着柳如言拉住缰绳的手皱了皱眉头,显然并没听清楚柳如言的话。   柳如言干脆转头扯了他的衣襟,鼓尽全身力气吼道:“回去!回去!!”   苏莫脸上闪现出一丝惊异,却并不理会她的话,只顾着拉着缰绳往前飞奔。柳如言见这人木讷死板的紧,干脆又伸手去抢那缰绳,一边道:“我让你回去!”   苏莫怎能由她拉了缰绳去,于是两人拉着缰绳各不相让,且都向着相反的方向使力气,马儿顿时就失了平衡,一个趔趄差点让柳如言摔下马。电光火石间,柳如言干脆松了缰绳,任由自己直挺挺的向下栽去,身子刚滑落到一半,便被苏莫大手一捞,带回马上。   “你可以选择不带我回去,我也可以选择不同你一道走,我想苏校尉能拦得了我这一次,必拦不了我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刚坐回马上,柳如言便回身瞪着苏莫咬牙道。此时狂风大作,她双目赤红,发丝飞扬散乱,表情凌冽刚毅,犹如地狱罗刹般决绝。苏莫盯着她看了半响,突然拉转马头,朝着靖门关方向飞驰而去。   . 第九章——一终 更新时间2012-11-29 19:35:04 字数:2003  二人策马回去,发现靖门关已然进不去了。此时苏子恪全军出城,背城列队,正同鞑靼僵持着。   苏莫带着柳如言偷偷躲入大梁的军队中,柳如言环视四周,发现靖门关外已是一片狼藉,四周散落着各种烧焦了的登楼云梯、绳索、甚至士兵的尸体,而数丈宽的厚实城墙竟然被掏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此番情形,不难想之前这里曾有过怎样一番恶战。这就难怪苏子恪会选择全军出城迎敌——这是打算以血肉之躯堵住敌人攻势,用死战来拖延时间,以待援军到来。   阵前,苏子恪手执宝剑骑于骏马之上,背影冷凝决然。数丈远处是同他对峙着的鞑靼大军,大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钱斌赫然骑马立在一褐发男子旁边,钱斌手中还擒了一女子,一柄长剑握于钱斌手中,架在那女子项间。   柳如言看到那女子相貌,心中顿时一沉——那是同茹妃一模一样的容颜。   “苏子恪!不想让这女人死就乖乖退军!老实交出靖门关,我们大王看你有些本事,还可以封你个官职当当。”   “呸!钱斌你这奸细!通敌卖国!如今还敢威胁我们将军,谁不知道茹妃娘娘早就仙逝,你随便找个冒牌货来便想逼我们退军!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我钱斌本就是鞑靼人!谈不上通敌卖国!至于这个女人,我想苏将军应该比我清楚,当年茹妃娘娘究竟是失踪还是仙逝吧。”   柳如言在后头听着阵前双方的对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当年那穿越前辈回去虽是魂穿,但因过了那具原身本该自然死亡的时间,所以那身体在她穿回去的时候也灰飞烟灭了。故而这边的人看来茹妃只是失踪,只是对外一直报的是病逝而已。但正因如此,苏子恪现在很可能相信钱斌手上那女子便是真的茹妃。有了这层认知,柳如言心头竟然有些闷闷的痛了起来。那条雪地寒梅图的绣帕又浮现在眼前。   柳如言在后头定定的望着苏子恪,只见他紧握手中宝剑,却是没有说一个字。由于是背对着自己,柳如言看不见苏子恪的表情,心中酸楚的同时也是急得要命。若是苏子恪真的相信并因此而误了军国大事,那可怎么得了。钱斌能用这招也真够阴损的。   “苏将军,茹太妃现在可是在我们手中,将军还要继续顽抗,是想让她给将军陪葬么?老实说,我大军数量远胜与你,取下靖门关不过弹指,之所以同你谈判,不过是我惜将军才华,不愿美玉碎玉沙场。你若归顺于我,待我直取北宁之日,便是你封王拜候之日,这女人自然也是将军的。将军看怎样?”为首的褐发男子突然扬声道。   MD这还了的!柳如言见苏子恪背影已经开始微微发抖,苏子恪清朗如此,怎容得那鞑靼首领如此侮辱,现下又牵扯上了茹妃,如此激将之下,苏子恪怕是要开战了。但眼下开战分明就失了先机。想到这柳如言行动比思想还快,不由分说将苏莫一把掀下马,夹马飞似的冲到阵前,喝道:“大胆蛮子!我家将军也是你收买得了的!”说完便转过头去给苏子恪使眼色,示意他如何都得冷静。   鞑靼拉拢是假,激怒苏子恪才是真。苏子恪用兵如神,那鞑靼大王也是怕苏子恪能硬抗到援军来,故而才使了这么个损招来扰乱主帅理智,逼他贸然开战。   苏子恪看到柳如言,眸中闪过惊讶,盯着柳如言眼也不瞬。对方显然没想到大梁这边会突然冲出一个人来,而且还是一个女的,明显都吃了一惊。那褐发男子盯着柳如言,再转头看了看苏子恪,眸中暗色闪过,突然扯出一抹笑道:“果然不愧少年风流,苏将军打仗都带着此等美人,也难怪会不在乎旧情人了。”   这话说得更为露骨,柳如言见苏子恪捏着宝剑的指节都开始泛白,想他必是恼怒对方羞辱茹妃。心中虽更加难受,柳如言却还是打算再度张口争取时间,可电光火石间,对面一枚黑羽箭只指自己而来,刹那胸膛便传来碎裂般的疼痛。   柳如言倒下去时看见苏子恪瞬间煞白的脸,和身边顿时飞驰而过的千军万马,头顶天很蓝、云很白。   ******   柳如言醒的时候苏子恪正和衣躺在她身边,见她醒了,忙起身端了小几上的药水喂她喝。药还是温的。柳如言见他形容憔悴,下巴上竟生出了些许胡渣,看着自己却是极为温柔的眉眼,心中不由一暖,想到茹妃,心头又涌上酸楚,道:“那姑娘呢?援军来了?”   苏子恪深深的看着她,眼眸中是柳如言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他说:“是,如言,援军来了。”   ——很多年后柳如言曾问苏子恪,那时他为何会冒险不顾一切开战。其实还有后半句柳如言没问,她想说你那样做,是因为他们拿茹妃激你,还是因为我。当然,这都是柳如言自己的小心思了。   可那后半句的话她也不用问出来,因为苏子恪已经回答了,他说:“你当时是怕我撑不住才出来的?”垂首笑笑又道:“如言,直到那一箭射中你,我都没想过要主动开战。”   ——依然是很多年后,苏子恪看着那几个身着古怪衣衫的人,又看了看那台一闪一闪的怪异机器,心脏已经悬在了嗓子眼上,直到柳如言回首笑着对他道:“子恪,快来帮我送送师兄师姐们。”方才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那时他握拳于袖中,满手冷汗。苏子恪想,那是他打过的最没有把握,又是最渴望胜利的一场战役。好在如言终于是留下来了。   其实那些年少的暗恋,模糊的心意,终是敌不过那个同你并肩进退,肯于千军万马中为你挺身而出,又能伴你携手一生,虽然有些傻乎乎却仍然坚韧的身影。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